【盾铁】朋友也上床 3
第三章 语死早大概是种病
Tony无聊地转着手里的叉子，第一次体会到了冷场的恐怖。
对面那人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盘中的食物，神情专注到像在沙盘上排兵布阵。Tony低头看了看自己只啃了一半的干式熟成牛排，突然就没了胃口。
他和Steve究竟是怎么从看世界到坐在西餐厅里尬吃的，还得从一个小时前说起。
按理说，拉住一个人的手腕后，下一步动作要么是走要么是跑，Tony没想跑，他们既不是在逃命又不是在出演文艺片，没必要那么戏剧化。他只是很正常地身体前倾，左脚上抬，这一动作导致施加在Steve手腕上的拉力大约有23.44N，相当于46.88个鸡蛋的重量，然后呢？
然后他没拽动。
然后他自己反倒打了个趔趄。
Tony敢肯定他听到Steve在身后憋笑的声音了。
他回头瞪着脸上青筋都快憋出来的Steve，语气不善：“你走不走？”
“不想去。”Steve冲他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微笑。
不想去？
Tony干脆转身，把手揣进了西装裤兜，然后轻快地说：
“你可以自己走出这扇门，或者你可以当着所有员工的面被我推进专用电梯，第二天街头小报就全是某大学生被斯塔克公子包养的丑闻，我建议你选第二个，最近媒体报道我的消息都太无聊了。”
Steve的笑容像水泥一样凝固在了脸上，接着咔嚓一下碎掉了。
由于伟大的Tony Stark第二次“不知好歹”地威胁了自尊心极强的年轻画家，电梯里的气氛一度十分尴尬。
大概有15秒钟的时间，Tony脑袋里奔腾呼啸的全是——电梯从顶楼到底层的运行距离、时间、最大运行速度、电动机功率、电能消耗等等各项参数，在把它们转化为速度系数α的函数之后，他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公司建得这么高。
“你饿了吗？”这四个字是Tony绞尽脑汁后的成果。
Steve诧异地看着他：“现在才上午九点四十五。”
“很好，我们去吃午饭。”
Tony不知从哪变出副墨镜来，往鼻梁上一架，率先走进了大堂。
Steve困惑地跟了上去，“所以，有钱人就是……”
Tony在心里庆幸这傻孩子终于开窍了。
“饿得早吗？”
……
谁来告诉他人类为什么要交谈？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好么？喘气就已经很不容易了，说得越多死得越快，珍惜生命不行吗？
几经波折后，他们终于面对面坐在了Jean Georges的包厢里。先不说这是Tony第一次带一个男人来这么高雅的地方吃饭，单是他能够在没有提前半个月预约的情况下要到这么好的位置，就足够让人惊叹不已了。可Steve呢，他只在进门时因为自己随意的着装表现出了些许不安，之后的反应几乎可以用平淡无奇来形容了。从目光涣散地盯着亮得反光的银餐具，到深情凝视盘中酥嫩爽滑的烤乳鸽，Steve全程只抬过两次头，还他妈的是在向服务生道谢。
“你知道你可以说话的吧？”
在Steve第三次抬头，却只是为了拿调料瓶后，Tony忍无可忍地开口道。
“嗯？”Steve给了他一个迷茫的眼神。
“餐桌礼仪。你没必要紧闭嘴巴，就算食物喷出来了，95.8%的可能性它只会掉到你的盘子里或者餐桌上。”
“哦。”Steve下意识地看了看对方的盘子，“你怎么不吃了？”
其实Steve老早就饿了，他没吃早饭（因为没钱），昨晚的通心粉更是消化得一干二净。有人请他吃饭，Steve还是很开心的，但你要他选，他宁愿拿这笔钱去屯上一冰箱食物。西餐的菜量实在太少了。
“其实我不怎么爱吃法国菜。”Tony拿起餐巾布擦了擦嘴，“鹅肝很好吃，焗蜗牛？总是让我想起大鼻涕。”
真好，现在Steve也不想吃了。
“你倒是很懂怎么倒人胃口。”
“看来我们可以略过甜点了，真可惜，我还挺想吃他家的巧克力甜甜圈的。”
Tony掏出手机研究后面的行程，“去做个Spa？或者开车去汉普顿吹海风？”
Steve摇摇头：“我很抱歉，Mr. Stark，午餐很棒，但还没棒到让我改变主意的地步。”
“等今天过去了你再说这些也不迟。”Tony自顾自地点开一篇畅游纽约的攻略帖。
“听着，”Steve的掌心突然覆上Tony的手背，“我知道你不会放弃，我理解，但我想要个公平竞争的机会。”
突如其来的温度让Tony的心没由来地颤了颤，他不自在地缩回手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在亲眼见到前，你永远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要拒绝一份待遇如此优渥的工作，所以接下来换我带你去一个地方。”
Steve的蓝眼睛里盛满了诚挚的邀请，目光真诚到让人恍惚觉得拒绝他就是十恶不赦的罪过。
然而Tony却歪了歪头，冲Steve敷衍一笑：
“不好意思，我不接受私人预约。”
嘴上说着不，可Tony最后还是跟Steve走了。想让你的敌人投降，就得从根源上击垮他。这话是Tony说的，所以这话很对。
他刚把车停好，Steve就带着两个草莓甜筒回来了。
“喏，逛公园标配。虽然比不上6美元一个的甜甜圈，但也聊胜于无。”
“冰淇淋啊，呃……”Tony两只手背到身后绞在了一起，思索再三还是接了过去，“谢谢。”
Steve奇怪地瞅了他一眼，没说什么。
他们沿着一条林荫道往前走，路上人不多，可能因为不是主路的原因，也可能因为很少有人会在下午一点的时候在公园里闲逛，除了那些野餐的亲子家庭。
Tony大概猜到了Steve要带他做什么，他舔了口有点化了的冰淇淋，草莓奶油味很浓，于是他决定大度地无视这炎热的天气。
“嘿Old Billy，今天生意怎么样？”
就在Tony神游之际，Steve突然向路边的一处摊位走去。
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正坐在树阴下扒拉着饭盒里的玉米粒，他旁边摆着架画板，地上还散落着几张废纸。
“老样子。”Billy擦了擦额头上的汗，“上午只接到一幅画，不过起码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。”
Steve深有同感地说：“人们现在越来越不吃街头素描这一套了。”
“是啊，幸好我也没几年可活了，这样的日子不过也罢。”Billy的视线在Tony身上扫了一圈，又转回Steve这里。
“旅游旺季的时候会好起来的，别灰心。”Steve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我们先走了。”
Tony敏感地察觉到Steve的情绪有些低沉，他回头望了望Old Billy在满目绿色中单薄的身影，就像一叶纸船挣扎着寻求片刻立锥之地。Tony忽然明白了些什么。
“其实我可以像他那样的。”路上的石子随着Steve的步伐踢踏向前。
“嗯？”Tony偏头看他。
“在街头卖画。3D画还是很少见的，如果走运，还能接到几份约稿。”走到岔路，Steve换了个方向，“这边。”
这条道更加偏僻，行道树在头顶织出一张大网，像要将他们吞入腹中。Tony自然地跟了上去，毫无迟疑。
“但是你没有。”
“但是我没有。”Steve笑着轻叹了一口气，“我不想把艺术和金钱联系在一起，那会让我的画变了味道。”
Tony低着头没有搭腔。他想到了自己。
两人在不知是第几次的沉默中又走了大约200米，直到Steve停了下来：
“我们到了。”
Tony漫不经心地抬头，然后看到了在未来的十年、二十年，无论过了多久回忆起来都令他悸动不已的景象。
那是一块圆形平地，或者说是一张巨大的画布，有从壁橱里跑出来的小老鼠，有紧随其后张牙舞爪的家猫，有让人情不自禁想走上去的台阶、逼真的水池，还有十字架上的耶稣、破土而出的撒旦……
一切的一切，诡异又和谐。
Steve站在那，就像国王与他浩荡的疆土。
天空飘来几片乌云，可他分明在Steve身上看到了阳光。
TBC
有生之年更文系列，龟速填坑